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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焰火舞動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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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日,太陽下山,天空變得灰暗。可是一眼望到視野盡頭都不見任何人家,更不提讓人住宿的客棧。

“看來,我們得在前面那片林地裏過一晚了。”紫娟騎馬站在山丘頂上,把手中馬鞭指向前面那一望無垠的森林。

雲橋他們遠眺而去,那些遠處的樹林變得悠遠而蒼涼。他們沒有說話,在馬背上挺立如松,筆直的身軀,不屈的眼神,仿佛要掃盡所有林中的景象。

紫娟首先催馬,三個弟弟緊隨其後,塵土在路上飛揚,他們來到林中選了一處平坦開闊之地便拴馬駐紮起來。

幾個弟弟出去尋找可以燃燒的枯枝,大姐紫娟留在原地收拾。

四周出奇的安靜,甚至沒有鳥聲或者蟲叫,高大筆直的樹木把這個地方圍成了方方圓圓的形狀,綠色如傘的低矮植物零星地分布在地上,還有青綠色的地衣青苔。

紫娟踩在上面覺得如同地毯般軟軟的,她拔掉中間地帶處的綠色植物使它完全凸露出來,並找來石頭擺成了一個圓圈的形狀。雲橋回來時,她坐在一堆幹枯樹葉之上,她起身看見只有二弟便開口問,“另外兩個呢?”

雲橋放下幹樹枝,坐在大姐身邊。“他們看見有野兔就去追了,叫我回來跟你說今晚有美味吃了。”

紫娟撥動額前的發絲,“他們也是,趕了這麽久的路也不嫌累。”

雲橋同意這話,他們大可以吃些幹肉幹果、喝些涼水簡單地過一夜晚的,“是啊。”他沒有多說什麽,就躺在樹葉上。連日來在馬上顛簸的日子讓他全身酸痛,他躺在厚厚的樹葉上,擡頭仰望灰蒙蒙的天空,竟覺得幾分閑暇和舒適,而且沒有文松在耳旁亂嚷也覺得清凈好多。

紫娟沒有打擾雲橋,自己走到拴馬的地方,她從背囊裏拿出火折子,又把幹葉丟到石頭圈裏。她開始生起火來,幹燥的葉子快速竄出橙色的火苗,紫娟又加了些,待到火光大起來時才把撿來的樹枝放到上面。

紫娟過去在雲橋手臂處輕踢了一腳,“起來,再找些樹枝,三弟和四弟逮兔子恐怕也忘了這事了。就這麽點別說是過夜,就連兔子都烤不熟。”

雲橋雙手撐地,坐了起來,看到大姐臉上一副咄咄逼人的表情,他急忙起身話也不說地離開了。他選擇與之前相反的方向,等他回來時銀龍和文松已經回來了,不僅帶回了野兔,還找了不少的木柴。

他們和大姐坐在火邊說笑,火上的兔子正在一點點烤熟,發出誘人的香味。文松轉過身發現二哥正抱著粗樹枝,氣呼呼地看著他們。“怎麽回來得這麽晚?”文松竟然有點幸災樂禍。

雲橋沒有說話,肚子和四肢都在抗議他做任何多餘的活動,他過去丟了柴禾坐了下來。

他們四人東南西北地坐著,彼此能看清火光後方那人的臉。此時天已全黑,如同黑濃墨抹過似的,周圍被黑夜籠罩著。月亮在雲層中只能看到一點微弱的光暈。倒是那堆燃燒的火很遠的地方都能看見。

雲橋看著那只烤得金黃的兔子,他眼睛睜得又大又圓,那是青瑩。

“大姐,你用…青瑩…烤兔子?”雲橋驚訝地說。

大姐呵呵地一笑,“沒什麽,本就是一根鐵棍,此刻正好派上用場,也還得謝謝那個向龍葵。”

“那個向龍葵??”對面的文松這樣反問,又歪著身子對旁邊的雲橋說,“說得這麽慷慨,其實大姐舍不得呢。還說那個那個,好像不認識似的。”

“說什麽呢?”紫娟大聲地訓斥。

文松也不討饒,反而也跟著大聲地回應,語氣加重地說,“我說你其實舍不得用青瑩烤兔子,還故意裝出不認識向龍葵的樣子。”

聽到這話,紫娟臉上一紅,剛才心底確實有一絲的猶豫和不舍,本是瞬間隱藏了過去,不想還是被三弟和四弟窺見。而且,是在這四人圍坐的火堆之前如此鄭重其事地說出,那種女子心底難以訴說的情懷生生展現在幾位弟弟的面前。

可是,她怎敢有這種想法,哪怕就是一點點也是不願承認的。她撿起火堆裏一根燃燒的火棍朝著文松揮去。

文松看著一團火飛來,往後一閃輕松地躲開了。

“四弟,你下次再敢這樣就把你烤了。”大姐把棍子丟進火中,威脅著說。

一旁的銀龍聽後,忍耐不住,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紫娟側身,眼睛瞪著銀龍,“三弟,你也……”

沒把話說完,她又坐正,轉動青瑩烤兔子的另一面。她沒有再向文松和銀龍辯駁什麽,反而有點失落地盯著火堆,“他那樣對五妹,我又怎會像你們說的那樣。”

提到五妹,紫娟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,雲橋他們也沈默了。他們是最愛著五妹的,也知道大姐心中最牽掛、最疼愛的人便是他們的五妹雪瑜。

焰火舞動,能照亮每張掛念五妹的臉,每個人的心都是一樣的,十年前他們便被一人牢牢地拴在一起,他們自此便是五人。

“五妹在歐陽府應該過得很好呢。”紫娟對面的雲橋開始打破這種彼此傳遞感染的沈默。

“對,總之比我們好,吃的是滾熱的飯菜,睡的是暖和的床被。”文松順著雲橋的話講。

“五妹在歐陽府上有釵兒和珠兒這兩個心細周到的女仆照顧,我們可以放心呢。”銀龍補充說,然後又加了一句,“五妹雖然年幼,不過乖巧懂事,自然討得府上人的喜歡。”

是啊,把五妹送到歐陽府還是她的決定,沒有什麽放心不下的。只是,離開幾日,說道五妹時就會點燃她的思念之情。或許五妹也在想著他們吧,在窗前,在花園裏,當望著北方的天空,她會想念我們的,為我們祝願,為我們祈禱,那時她的臉一定是笑著的。

想到此處,紫娟也笑了,她對著火光,看著那只燒烤的兔子,她臉上因為火光的原因燙燙的,而心裏卻因為五妹也是暖暖的。

她從火上撤出兔子,顏色金燦,氣味噴香,這令他們的胃徹底繳械投降。紫娟湊近用鼻子聞聞,並用小刀劃下一塊兔肉,她放到嘴邊細細嚼了起來,肉香和油味混合在一起,滾燙地在嘴中打轉。

“正好。”紫娟把肉吞入肚中,滿意地說。然後,她把整只兔子分了四份,一人一份吃了起來。

當然四人分食一只兔子遠遠不夠,他們又拿出曬幹的肉和果子,還有一只裝得滿滿的水袋。等肚腹填飽之後,他們在火邊盤腿坐著休息。紫娟不時往火堆裏加些幹樹枝,讓火燃得很旺。

天空已經變得明亮,那高掛的月亮投下淡白的光亮,能夠叫人隱隱約約看見林中的情形。

“大姐,還記得我們在西龍門外那片樹林裏演練武藝的情景嗎?”銀龍突然一問。

紫娟雙眼看著火光,腦中卻在回憶那些難忘而愜意的日子。“當然記得。”紫娟說,“就是這樣的夜晚,我們在樹林裏奔跑、埋伏、突擊,用木棍作劍,用木蓋作盾。”

文松也說,“當初我最小,老被三哥欺負,還是二哥出來幫我。”

雲橋看看文松,那時的他身子瘦弱,經不起銀龍木棍用力擊打,可如今他卻成為最為強壯有力的人,那張方塊臉上絲毫沒有了當年的影子。

“要不,我們今晚也來一場?”文松提議,說著站了起來。他幾步跑開,回來時手中多了繩索、鐵勾、銀羽和銀蠶絲手套,他把銀羽和手套遞給二哥。“二哥,你要來嗎?”

雲橋搖搖頭,“算了,你們去。”從五年前開始,他就不再加入他們的演練,他變成旁觀者,和五妹雪瑜一起當看客。

紫娟和銀龍恨了他一眼,也不再勸。他們走到一起,只聽大姐喊了一聲“收”,他們便背靠背地立在一起,武器舉在身前,望著各自的前方,仿佛真有敵人一般。

“放”,又是一聲命令,他們就散開,呈三角對立的姿勢。文松朝三哥銀龍奔去,手中鐵勾左右急揮,一片白光頓時在空中閃現。

銀龍並未拔出銀羽,就連手套也未戴上。他左閃右躲,避開了鐵勾的攻擊。他又急退幾步,對著文松挑釁,“再來啊,小孩家玩的勾子也敢拿出來,不怕被人恥笑。”

這樣的話文松聽得多了,臨敵前的忍耐也是他們練習的一部分,因而他沒有急於攻擊,而是靜下心來,鷹般銳利,蛇般沈穩,那句話仿佛在耳邊回響。等再次出動時,他腳步如風,瞬息便到了銀龍身前,他揮出的鐵勾被銀羽格開。

於是,他退後兩步,身形剛穩,另一手上的繩索在空中繞出兩個圈後朝銀龍頭部竄來。銀龍嘴角淺笑,這種繩子自然不比哮牙鞭,他也不彎身躲避,用銀羽在空中一擋,那繩就停在那裏,沒有再攻擊身旁。

繩子在銀羽黑鞘上纏繞,銀龍本欲借機拉住,不讓文松再攻。可是文松卻左手一松,乘銀龍身子不穩時,鐵勾右手換左手,再拿出一顆不知何時撿到的石子,朝著銀龍左手臂打去。

銀龍驚訝,急忙用銀羽遮擋,險些被打中。不過,此時文松也來到身邊,鐵勾推動,銀龍反手用銀羽抵擋,卻不想被文松用鐵勾勾住,雙方用力一拉,劍鞘和鐵勾的鋒面摩擦,發出刺耳的嗤嗤聲。

紫娟看到此處,喊了一個“停”。兩人便再次分開,而得了優勢的文松卻咧開嘴笑道,“小孩子玩的東西也還算厲害吧。”

“走”又是一聲命令,三人腳步一致開始奔跑起來,在樹木間穿過,黑夜裏只有細碎的腳步聲,和幽幽的光亮。又是一聲,“散”三人即刻呈扇狀散開。

“藏”,然後他們紛紛隱藏。文松攀著樹藏到樹葉叢中,銀龍躲在灌木裏,而紫娟則在一個樹後,貓著腰警惕四周的一切。忽然之間,樹林恢覆了死一般的平靜。

咕咕聲、吱吱聲又在林間響起,像是鳥兒正在競相鳴唱。然後他們又在林子裏急奔,夜風吹拂著他們的臉,那種緊急的腳步、沈靜的呼吸伴隨著每一個人,他們身體仿佛覆蘇了一種力量,每人健步如飛,像是林中奔跑的野獸。

雲橋在火堆旁沈思,或許他也應該參加的,只是他已經不想改變五年來形成的習慣,還有大姐、三弟和四弟的武藝已經用不著他擔心。可是五妹中毒的事,還有這次的北上尋藥之路卻讓他漸漸質疑這種想法。

他極力的抗爭,掙紮,卻仍是搖了搖頭,“到時再說”,他慣常懶惰的思維讓他不禁如此想到。

而此時紫娟他們已經回來,站在他的身前,火光前的身影是那麽高大和瀟灑,他們靠在一起,臉上的表情愉悅而自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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